高少鹏介绍实验流程。戚金葆/摄
■本报记者 韩扬眉 见习记者 戚金葆
形状各异的灰白色设备排列在一起,像一条卧龙盘踞在一个约30平方米的超级洁净间里。这里的噪声至少有80分贝,对话必须靠吼才能听见。
岳雅慧坐在狭窄的控制室里操控着这条“卧龙”。这间控制室是她的天地,通过“卧龙”挖掘青藏高原亿万年碰撞与隆升的故事。
岳雅慧是青藏高原地球系统与资源环境重点实验室的工程师。与很多实验室里的技术支撑人员一样,岳雅慧也常藏于幕后,其名鲜少出现在论文作者一栏,但技术支撑人员的工作对科研至关重要。
123017次重复练成“狙击手”
“现在有这样的问题,标样没磨出来,表面不平整,原因不确定。”
“得把上面那个不平的地方剥出来,用激光打几下才能出现稳定的信号。”
1月31日下午,走进岳雅慧所在的控制室,记者看到她正在指导蒋佳文和李万方两名学生开展锆石同位素测试。一台电脑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另一台电脑上显示的则是经过处理后的锆石“CL(阴极发光)”影像。
锆石是青藏高原上“会说话”的古老矿物,蕴藏着青藏高原的年龄秘密。这是他们春节前最后两天的实验了——用激光在锆石打上千个点。
他们根据锆石同位素信号,将其转化成“年龄”数据。这项工作不算难,但极其需要耐心。一块数十微米大小的锆石内部结构复杂,不同位置所得到的年龄数据也不同,打点在它的核部和边部得到的年龄差别会很大,控制激光、找到准确位置进行精准打点是测试的重中之重。
岳雅慧等人紧盯屏幕,选定锆石“靶心”,用激光将其击成粉末,通过气流传送进质谱仪,分析其铀铅同位素组成。接下来,蒋佳文和李万方通过一系列数据处理就可以获得这块锆石的年龄数据。
过去一年,这样的动作,岳雅慧重复了123017次,而每一次至少需要100秒。
“岩石样品很珍贵,打坏就没有了。”日积月累的经验,让岳雅慧练成了一名出色的“狙击手”。
在公共仪器平台岗位上,“铁打”的岳雅慧要把“精准打击”的经验教给“流水”的学生。因为每天不停地教学生实验、对接需求、讨论数据和处理故障等,岳雅慧语速变得特别快,“有时特别想慢,但慢不下来,这样的状态一年至少要保持300天”。
岳雅慧博士一毕业就留在了实验室,一待就是15年。谈到工作的乐趣,岳雅慧说:“看到科研人员拿到满意的数据,我们也很开心,很有成就感。”2023年,岳雅慧带着学生测试了2040个样品,支撑科研人员发表了10余篇高水平论文。
正当指导李万方打点时,岳雅慧12岁的儿子站在窗外探着头找妈妈。她看到后就把儿子安顿在办公室。随时待命的状态,让岳雅慧很难对即将进入青春期的儿子有十足的耐心,幸好有一群同事帮忙照应。
“宁愿不出数据,也不出有问题的数据”
高少鹏2023年刚评上正高级工程师,当记者见到他时,他正穿着白大褂专注地维修液质联用仪器,“还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得一步步试”。
每年9月到春节前,是实验室一年当中最忙的一段时间。夏季的青藏高原科考结束了,科研人员带样品回北京,需要整理并测试数据,高少鹏必须保证每台仪器正常运转。
高少鹏在实验室工作18年了,是10余台仪器的“掌门”,日常维护仪器是他的工作之一。这些仪器主要用于冰芯、湖芯等典型环境介质分析,青藏高原哪里污染严重了、有什么新的污染物了、环境如何变化等,都可以从这些仪器中获悉答案。
技术支撑人员的工作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科学数据的质量。“实验过程中,我需要随时把握实验质量,查看仪器是否在误差之内。”高少鹏说,“宁愿不出数据,也不出有问题的数据。”
除了要满足科研人员的需求获得高质量数据外,更重要的是要研发新技术和新方法。
去年,让高少鹏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开发了新的测试方法——超痕量TWPs的LC-MSMS分析方法,现已完成了首批次样品的分析测试,为青藏高原新污染物研究提供了重要支撑。
在高少鹏心中,科研人员是研究工作的主力,“我们要尽可能根据科研人员的需求开发方法、分析样品,这是技术支撑工作的职责”。彼此的信任极大提高了科研效率,促进了成果产出。“科研人员拿到数据或发文章之前愿意与我们交流,在这个过程中会有新的发现,有效地提高成果质量。”高少鹏说。
2023年,高少鹏负责的仪器共测试各类样品23720个,涉及研究所80%的团队。为了更好地支撑青藏高原二次科考,高少鹏还在中文核心期刊专刊上,系统总结了青藏高原研究中现有的无机分析技术,规范了样品采集、储存和前处理方法,探讨了新技术和新方法在青藏高原研究中的应用,这为从事青藏高原研究的同行提供了参考。
“探索青藏高原是一项豪迈的事业,是勇敢者的事业。科研人员在前线,我们在一线,作为技术支撑人员,应该尽可能满足他们的需要。”高少鹏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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